在一場虛擬的基隆之旅尾聲,老師問道:「你可以為你的家鄉說出故事嗎?」令我深思許久。
我長大的家高雄鳥松澄清湖畔是郊區的住宅區,沒有雜沓的市場和異鄉旅人的交會,現代的鄰居和親戚關係也不如過往緊緊交織;交通工具的普及讓生活不只限於這個鄰里,求學歷程也是在城市的另一端,因此我不免對腳下的土地感到少一些的聯繫。
但家鄉豈僅僅是狹義的生活起居腳下一隅?事實上,老師分享回憶中的港口,對我是莫名響著共鳴的,因為生在港都彷彿為每個孩子都烙上了一個無法抹滅的印既。南國高雄的天空總是炫目的湛藍,但港邊,尤其是聳立的高雄港牌樓總給我一種霧濛濛的印象,彷彿一經過那個結界就是一場旅途的起始。若是從高處俯瞰,如壽山雅座或忠烈祠,能看到海面上散佈著等待進港的大貨船,只離都市文明咫尺而已,卻又感覺孤單。
五福路尾端,在沒落的舊堀江商圈附近佇立著以現代來說很奇特的店家——竹籠店。萬先蒸籠、永昌號,堆積在騎樓層層疊疊的竹籃和蒸籠、甚至少見的浴桶,在紛亂中排出秩序,讓人一霎那錯入時光的裂縫。巷弄之間有奇妙的店家,可能是退休輪船零件的修理或二手買賣,開放的家戶堆滿輪船機具,天花板和柱子吊滿巨大的鉤子,它們都蒙著一層黑黑的機油和海風吹蝕的歲月痕跡。
在雄女讀書的三年,我在心煩意亂的時候總會遠望窗外,那裡有高聳的鷹架和起重機,搭建著六角形的雛形。畢業後建築才完工,那是高雄流行音樂中心,形塑出河流新的面貌。老一輩的高雄人總喜歡回憶愛河以前的骯髒惡臭,雖然我沒能參與河流和城市過去的故事,但我擁有現今的片段,它們也會不斷再未來演進。沿著五福路越過高雄橋,就由苓雅區進入鹽埕區,鹽埕區即使進步速度再也跟不上北高雄的新市區,上一代舶來品和外鄉旅人交錯的盛況卻為舊市區上一層浪漫的面紗。
或許我會和老師一樣,要到若干年後離開再重回家鄉,以抽離陌生的視角回顧自己的成長旅途,重新探求蒙太奇式的記憶碎片,梳理出自己和土地的連結。但希望我不要成為「漂民」,而是現在就能以關切的角度從平凡的點滴中汲取不凡,撰寫出自己的家鄉故事。
若我在自己的旅程中旅經基隆,或許我只會看見被海風吹得灰灰暗暗的小樓房,膚淺地替小這座城下「又老又窮」的感想,但聽了老師對家鄉的探尋,前人的篳路藍縷與,或許我也能看見磚瓦之間過往的人情光輝。不幸的疫情影響,即使老師以遠距演講重現一趟基隆小旅行,但我仍希望有天能實際以自己的雙足踏上北方的那片土地,探訪一座家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