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兩天一夜的行程,看似很短,卻顛覆了很多我長久以來的觀念。第一天午飯時,我們遇到了前幾天演講的,以及泰雅族長老,經過他們的講述,我才了解,哇,原來現在還有人會這些古老的生存技術,包括做漁槍、下河捕魚等等,這對從小就生活在都市的我是難以想像的,但是身為台灣人(我甚至還有一點排灣族血統)也很慶幸,在山區還有原住民族人,依循著他們淵遠流長的傳統生活著。
我本來以為種植蔬菜水果並不難,只要懂一些技巧或是技術,直到在甜柿園,才赫然發現,僅僅是種植一兩樣水果,都有很多的學問,有很多的小「眉角」,需要小農慢慢摸索,也有很多不為人知的艱辛,需要小農慢慢體會。從種植、秤重分類、撿出格外品、再到包裝運輸,都需要很大的能力體力、細心耐心,讓我非常意外的一點是,原來可以合格出貨包裝的甜柿比例竟然如此低,面對這麼多潛在的損失,我想除了從內解決一一開闢除一般水果行外其他客源,或許我們也該向外,告訴民眾,其實有點小「瑕疵」的甜柿都可以吃,跟禮盒裡漂漂亮亮的其他柿子一樣,都很甜很好吃,告訴民眾除了送禮之外,自己吃的話可以選擇這些不那麼漂亮的柿子吃,這樣的方式是不是就不用讓小農這麼煩惱了呢?這是我第一次接觸泰雅婦女,也是我第一次見識到泰雅婦女異於常人的純粹堅韌,還有他們想要建立屬於泰雅品牌的決心。當天晚餐後,阿公和阿嬤一起搗麻吉,阿公的體型並不算健壯,但他下杵和撥下麻吉的動作,都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流暢有力,很難想像在他的一生中,搗過多少次麻吉,或者說,他究竟還保存著多少泰雅代代相傳的傳統技能,就這樣某個瞬間,我突然覺得感動,為他們臉上開朗乾淨的笑容,也為他們一直以來默默地實踐著、分享著、傳承著的古老文化,還有與泰雅密不可分的山,密不可分的臺灣島。
最讓我印象深刻的還是第二天的小米媽媽家。我一直以為「小米媽媽」是一名婦女,實際上的「小米媽媽」,是「好多泰雅婦女」,不僅復興了泰雅的傳統主食的種植,也發現四十幾種不同小米的外型區別、種植烹飪技巧等,並詢問大量當地耆老,至今已經找出約一半小米的泰雅名字,將他們罐裝、貼上標籤、寫下他們的名字,然後保存在泰雅特色的穀倉建築,並將這些故事,細細講解給泰雅後代和旅客聽。小米媽媽講的一句話在瞬間就擊中我的心,她說「很多品種,今年可以種,明年也可以種,但十年後,可能就再也種不起來了」,因為不忍讓泰雅傳統主食文化就此斷絕在自己這代,也為了讓泰雅的世世代代都能品嚐小米,遙想當年祖先吃著這些食物,開墾屬於泰雅的家園,這些婦女已經重建了小米的一方天地,未來還會繼續發展,我想,小米在泰雅文化的傳承延續,一定會是特別重要且完善的一個部分吧。
在這趟旅行之前,我一直不知道「像山一樣思考」、「擁有一雙泰雅的眼睛」是什麼意思,但我現在好像慢慢懂了。泰雅族人自古以來一直都在建立與山的關係,即使現代社會變遷過於快速,他們仍不斷在持續思考與重建的過程,重拾「泰雅」的真正意義。在泰雅族語,「泰雅」的意思是人,而泰雅認知上的人——即是他們本身,與山密不可分。他們的社會、他們的制度、及他們的文化,都建立在與山共生共存的關係上。林老師曾說,一位泰雅族人告訴他:「山是我們的冰箱」,我想可能不僅僅是冰箱,泰雅就是山,山就是泰雅,泰雅人始終用最溫柔的方式對待他們的山,相信山也會溫柔以待;這趟旅行,我看見泰雅人,尤其是泰雅婦女,他們堅強、獨立、純粹,擁有堅持到底的勇氣,還有遇強則強的韌性,而我想,提起這座山時,泰雅族人臉上明媚而滿足的笑容,就是與他們共生於天地間的山,給予他們最溫柔的饋贈。